星期二, 11月 27, 2012

錢鍾書與宋淇的交往

錢鍾書與宋淇的交往
馮睎乾


宋淇致錢鍾書書函,信中杜撰「意思」對話。


錢鍾書回函,信中引蘇格蘭方言對話。


錢鍾書致宋淇信函,論桑塔格作品。

宋淇為錢鍾書設計「逐客書」樣式

去年十二月,偶爾在微博上讀到一則熱門笑話,題為《外國人漢語水準測試》,「意思」一詞之妙,讓人噴飯。無巧不成話,1981年1月21日宋淇給老友錢鍾書寫信,為博閱者一粲,也杜撰了一個類似的笑話。他說:

前數月曾虛構一笑話,一友人在美結婚,隨後回港拜望岳父母,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有趣,當場塞了他一封見面錢。

泰水:「意思意思。」婿(推卻):「那怎麼好意思呢?」泰水(一定要他收下):「小小意思。」婿(連忙收下)「太不好意思了。」

友人是電影導演,問他如此對白精彩否?他說廣東人未必能體會,洋人一輩子弄不明白。

寄出信後,宋淇不久便接到回覆。在信裏錢先生這樣說:

所示「意思」對話,極妙!因憶蘇格蘭人誇其方言之簡而義蘊富,有一例。。“Customer (inquiring the material of a plaid) : Oo (wool) ? Shopkeeper : Ay,oo (yes, of wool). C : A’oo (all wool)? S : Ay,a’oo( yes, all wool). C : A’ae oo (all same wool)? S: Ay,a’ae oo (yes, all same wool).”(E.B. Ramsay, Reminiscences of Scottish Life and Character, 1857, p.130) 告資譚助。

這段英文的中譯是:「顧客(詢問一條毛呢長披肩的質料):Oo(羊毛)?店主:Ay,oo(是的,羊毛)。顧:A’oo(全羊毛)?店主:Ay,a’oo(是的,全羊毛)。顧:A’ae oo(全一樣的羊毛)?店主:A y,a’ae oo(是的,全一樣的羊毛)。(E .B .拉姆齊《蘇格蘭風俗志》,1857年,第130頁)」

早在2004年,我已留意宋以朗的英語博客《東南西北》,但當時尚未見面。是年二月,他以「Besieged Fortress」(《圍城》)為題寫了一篇長文。在博文內,他首次公開了家藏的《管錐編》照片,清楚可見冊一扉頁有錢先生的題款,寫着「悌芬畏友存正」。「悌芬」即宋淇,錢鍾書《槐聚詩存》就收了兩首贈宋悌芬的詩。第一首是1942年的《贈宋悌芬,君索觀〈談藝錄〉稿》:

微言妙質得誰知,年少東來信起予。
將母嘔心休覓句,紹翁剖腹肯留書。
人癯恰辦竹兼肉,文古能窮柳貫魚。
疏鑿詩中慚出手,君家緒有茗香餘。

(自注:君先人宋春舫先生藏西籍書甚富;《中州集》卷十元遺山兄敏之詩自注:「先人臨終有剖腹留書之囑。」)

吳修齡謂「詩中有人」,所以要瞭解錢鍾書如何看宋淇及兩人相交之始,莫如從此詩入手,這裏我只好強充一下解人。首聯出句的「微言妙質」,化自王安石《思王逢原三首》之二「妙質不為平世得,微言惟有故人知」,當中的「妙質」又出《莊子•徐無鬼》,借喻難得的知音,全句大意就是慨歎曲高和寡。

提起王逢原,竟令我想起一件軼事,不妨在這裏穿插一下。據《王直方詩話》,王逢原因為厭惡絡繹不絕的訪客,曾大署其門曰:「紛紛閭巷士,看我復何為?來即令我煩,去即我不思。」惜依然請謁不衰。錢鍾書晚年也有王逢原的煩惱,宋淇計上心頭,便為老友設計一個「逐客書」的樣式,供他覆信時隨意套用。宋淇在1983年12月6日給錢鍾書寫道:

先生寫好一封信,對外間一切要求均加婉卻,上邊的稱呼空出待填,最後簽名下是否可留一點空白以及蓋印以示隆重,其尺寸大小即依函中所附之影印副本,不妨寫得較來函字多一點,高一點。寄來後,晚即可去代影印二百份。

但錢鍾書畢竟不是王逢原,七十多歲的他其實一點也不狂,所以在1984年2月28日回函中絲毫不介意以「道德懦夫」自居:

倘以印就form作「逐客書」,必招鬧挑釁,且流傳成為話柄,由話柄而成為欛柄。畏首畏尾,兄當笑我為moral coward也。

錢鍾書奉稱宋淇「大通人」

言歸正傳,首聯另一句的「年少東來信起予」,依然是襲用王安石成句,來歷是《示公佐》的「殘生傷性老耽書,年少東來復起予」。宋淇比錢鍾書年輕九年,當時二十二三歲,故稱「年少」。他其實自北平來滬,地理上不算「東來」,但錢先生素來主張作詩忌死心眼兒,曾對楊絳說「做詩只是做詩而已」(語見《我們仨》),我們解詩的也不必斤斤計較。他刻意用王安石語,可能是暗伏王詩上句的「耽書」,以示自己愛書成癖。由於此詩涉及《談藝錄》,故「起予」二字便比王荊公下得更貼題:所謂「起予」,正是孔子稱讚子夏談詩能「發明己意」,見《論語•八佾》:「起予者商也!始可與言詩已矣。」自1938年起,宋淇寫了不少西洋文學評論,發表於《文哲》、《燕京文學》、《西洋文學》等,其好友吳興華曾稱他為「批評家中的王子」。錢鍾書第二句讚揚宋淇鑒賞文藝的才華,誠非虛譽。

頷聯「將母嘔心休覓句,紹翁剖腹肯留書」是詠宋淇的性情、嗜好及家學。出句「將母」見《詩經•四牡》,指奉養母親;「嘔心」則用李賀故事(見李商隱《李賀小傳》),這裏指宋淇身體欠佳,卻耽於創作,嗜詩更甚於命。其好友吳興華就曾說過,跟他在大學時「玩命念英國文學恨不得要賽過英國人」(語見吳興華致宋淇書,可參看拙作〈吳興華:A Space Odyssey〉,載《萬象》,2010年6月號)。全句是錢鍾書對年輕詩人宋淇的忠告,即勸他要愛惜身體,好侍奉母親,切忌嘔出心肝去作詩為文。

抗戰期間,宋淇確實在內地得了肺病,所以錢先生才有此一句。按宋以朗說,當時沒有盤尼西林,宋淇便接受一種琉黃療法,結果引致後來幾十年疾病叢生──他曾對好友張愛玲說「凡是希奇古怪的病我差不多都生過了」(語見《張愛玲私語錄》),而晚年給金庸和董橋寫信時,更幽默地署名「五湖廢人」(是《射雕英雄傳》一角色的別號),歸根結底也是與當年治理肺病不當有關。那療法到底是怎樣呢?《大漢公報》(1922年1月25日)曾有一段簡介,我懷疑宋淇的做法也大致如此:

德國名醫格魯倫,新發明療肺病法。其法以一種西加利樹之油,與硫黃木炭濕合,此混合物置於一特別酒精燈上,使之蒸發,患者吸入此蒸氣,能殺滅肺患之微菌云。

對句「紹翁剖腹肯留書」,錢鍾書已有自注。「藏西籍書甚富」的宋春舫(1892-1938)幼號「神童」,曾留學歐洲,攻讀政治經濟學,精七國語言,青島有他的著名藏書樓「褐木廬」,收藏了大量的西洋戲劇典籍,他因而被譽為世界三大戲劇書刊藏家之一。這句詩的意思,是稱許宋淇能繼承父志,廣蓄書籍。但宋以朗認為父親喜歡閱讀遠多於藏書,所以不肯定錢的詩句是否反映事實。

頸聯「人癯恰辦竹兼肉,文古能窮柳貫魚」是錢鍾書夫子自道。出句的用典來自蘇軾《於潛僧綠筠軒》。照字面上講,是說自己這麼清癯,正宜栽竹烹肉,好消俗慮、快朵頤。當然,我們知道錢先生儘管吃肉,卻不見得真喜歡像王子猷般看竹,所謂看竹食肉,不過是從「人癯」引申出來,聊以自寬。落實到生活去講,也可借喻錢鍾書跟宋淇這類文人雅士吃飯暢談,一掃悶氣。楊絳在《〈傅譯傳記五種〉代序》記述了當時一個片段:

抗戰末期、勝利前夕,錢鍾書和我在宋淇先生家初次會見傅雷和朱梅馥夫婦。我們和傅雷家住得很近,晚飯後經常到他家去夜談。那時候知識份子在淪陷的上海,日子不好過,真不知「長夜漫漫何時旦」。但我們還年輕,有的是希望和信心,只待熬過黎明前的黑暗,就想看到雲開日出。我們和其它朋友聚在傅雷家樸素幽雅的客廳裏各抒己見,也好比開開窗子,通通空氣,破一破日常生活裏的沉悶苦惱。到如今,每回顧那一段灰黯的歲月,就會記起傅雷家的夜談。

傅雷是錢、宋的共同朋友,那些「破一破日常生活裏的沉悶苦惱」的夜談,相信宋淇也有參與。至於頸聯對句「文古能窮柳貫魚」則由黃山谷《再答冕仲》化出:「他日過飯隨家風,買魚貫柳雞着籠」。而所謂「文古」則有兩義:古典指《石鼓文》,其中有「其魚維何,維鱮維鯉,何以貫之,維楊與柳」四句(這是蘇、黃的讀法);今典則指用文言書寫的《談藝錄》。「文古能窮」,也暗用了歐陽修(梅聖俞詩集序)的「詩之能窮人」一語。曰窮曰瘦,此聯雖寫淪陷年間的困境,但自嘲而不失豁達,言「文古」則益顯傲岸,是百分百的錢氏本色。

尾聯「疏鑿詩中慚出手,君家緒有茗香餘」先是自謙,再稱頌宋氏家學淵源。「疏鑿」一句,典出元好問的論詩絕句:「誰是詩中疏鑿手,暫教涇渭各清渾。」末句「茗香」,指跟宋淇同宗的宋大樽(字茗香),乾隆年間人,著有《茗香詩論》。文人贈詩用對方同宗的典故很常見,這「茗香餘緒」句按字面直說當然可以,但未免流於文字遊戲,所以我們不妨這樣理解:其父宋春舫精於西洋文藝評論,風流餘緒披於宋淇,致令詩人也「慚」於與他商畧文章。

讀畢此詩,再對比一下錢氏另一首《答悌芬》,宋淇的才識如何,相信已可見一斑了:

海內文章孰定評,觀書月眼子能明。
年來漸似歐陽九,不畏先生怯後生。

(自注:歐公語「不畏先生嗔,都怕後生笑」,見《寓簡》卷八。)

其實認識宋淇的人,都明白錢鍾書呼他「畏友」並不是客套話。有學問者天下多的是,但有學未必有才,有才也未必有識,然而宋淇則屬於三者兼備的一小撮人。他自幼受多才多藝的父親薰陶,興趣極廣,除文學外,還喜歡欣賞電影、平劇、音樂、美術、芭蕾舞;長遇良師益友(如吳興華、夏氏昆仲、張芝聯、徐誠斌等),日得切磋學問。此後涉獵不同的專業、工作領域,既經營過賣藥和進出口生意,也當過文學雜誌(如《燕京文學》、《人人文學》、《文林》等)和翻譯期刊編輯(香港中文大學的《譯叢》)、電影編劇(《南北和》、《有口難言》)、填詞人(如姚敏作曲、林黛主唱的《有口難言》)、製片、大學校長私人助理、翻譯教授等,一身而兼為詩人、散文家、評論家、翻譯家和紅學家(《紅樓夢識要》收錄了他最重要的紅學論文),最令人意想不到的,是他還精通股票買賣,得以在八十年代把資金越滾越大,更可在1987年的股災前全身而退,難怪連張愛玲也稱他為「投資聖手」──可惜他這樣的異人在今天卻知音不多,大部分著作也絕版多時,不禁令人唏噓。記得張愛玲說過,宋淇是「古今少有的奇才兼完人與多方面的Renaissance man」(語見《張愛玲私語錄》);而錢鍾書則不但在四十年代稱他後生可畏,即使在四十年後也依然對他賞識不已。錢在1983年8月27日致宋淇書說:

弟愈老愈覺才識比學問更重要。A nounce of mother wit is worth a ton of clergy,王荊公所謂「學究」與「秀才」之別,於兄即欲以「大通人「之尊號奉稱。

那句西諺的意思是:少許天生的睿智,抵得上大堆書本的學問。錢鍾書未必敬重張愛玲,但後者所謂的「文藝復興人」與前者的「大通人」根本沒有區別,可見這兩位在淪陷區同期走紅的奇才,不管在其它方面如何南轅北轍,至少在這一點上是心靈相通的。

關於與蘇珊•桑塔格的信函往來

宋淇於解放後移居香港,跟錢鍾書的聯繫斷了三十年,直到1979年彼此才恢復通信。今日藏於九龍加多利山宋宅的那疊錢氏來函,就是從那時開始直寫到八十年代末的。

2008年頭我上宋家,宋以朗先生二話不說,便慷慨地讓我看了吳興華、錢鍾書兩代大才子的信札。拱照着宋家世代的,從來都是文化界最明亮的繁星,於是加多利山的宋宅總勾起人一種美麗的幻想:這不比塵世的刻意經營的文學博物館,大作家的手稿擱在這兒不會淪為標本,而是一直悄無聲息地活着,受靈氣滋潤,直到某天被你無意一翻,便漫天滿地的化作蝴蝶,翩然舞入那超時空的蟲洞,然後輕盈抵達那太虛幻境,到時錢鍾書、吳興華、宋淇等便一個接一個地登場,所有對話都是格言和引文,最後張愛玲也來了「噢,你也在這裏嗎?」

始料不及的,是這場思想的盛宴還邀請了蘇珊•桑塔格(Susan Sontag)。

上世紀八十年代初,宋以朗寫信向宋淇推薦蘇珊•桑塔格的《疾病的隱喻》(Illness as Metaphor),因為他覺得熱愛文學的爸爸大半生都與「希奇古怪的病」糾纏,大概會欣賞有作者能把疾病跟隱喻掛鈎起來。上文提到宋以朗2004年一篇談錢鍾書的博文,其中幾句就透露了這件軼事(原文是英語,以下為我的中譯):

我記得曾寄過蘇珊•桑塔格的《疾病的隱喻》給父親,之後他問錢鍾書對它有何看法,結果便收到一堆有關癌病的古籍引文,用來詰難或反駁桑塔格的觀點。

錢對桑塔格這麼不以為然,不禁令人想起堪稱「西方錢鍾書」的神級書癡布魯姆(Harold Bloom )對桑塔格的輕視:文化評論家卡米兒•佩莉雅(Camille Paglia)本是「桑迷」,七十年代曾師從布魯姆,一次布魯姆教授就在她的論文上眉批:「不過是桑塔格腔調!」(Mere Sontagisme!)這句別開生面的評語,既充分展示出他偶像約翰生博士(Samuel Johnson)的霸氣,也無疑打中了「坎普」(Camp)祖師奶奶的死穴:熱衷表演,太自覺的賣弄,往往流於膚淺。我於是不禁好奇,錢鍾書要「詰難或反駁」桑塔格,到底會亮出什麼技驚四座的高招呢?可惜宋以朗當年沒有引用錢的原信,我仿佛在看東邪西毒華山論劍,但僅僅聽到一聲「看招」,兩大高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。錢鍾書、桑塔格一東一西,都是當代最博學的「秀才」,「中華文化昆侖」可以力壓「西方文學良心」嗎?

1981年1月,宋淇致函錢鍾書推薦桑塔格,還寄了一些書給他。錢鍾書在1月19日回信說:

Susan Sontag書尚未來,其‟Notes on Camp”, ‟Against Interpretation”等文,弟於Partisan Anthology,20th-Century Lit. Crit.:A Reader中讀過,矜小聰明,亦不失為可觀也。

‟Notes on Camp”即《坎普札記》,‟Against Interpretation”即《反對闡釋》,都是桑塔格的名作,錢鍾書在兩部西方文選中早就讀過了。事實上,有大量例子證明他一直留意着西方前沿的思潮:七十年代初在幹校,錢的桌子和牀上都堆滿英、法、德、意文的報紙雜誌(林書武《與錢鍾書在幹校的日子》);據李慎之說,「現在的時髦青年老愛掛在嘴邊的『解構』(deconstruct),原來還是錢先生應別人之請翻譯的」(李慎之《千秋萬歲名 寂寞身後事──送別錢鍾書先生》);1983年,趙毅衡見到錢鍾書,後來在《有罪推定式的「文學批評」》一文中記錄了當時的情況:

在一個場合又見到先生,說起當時剛受注意的薩伊德(Edward Said)《東方主義》。「薩伊德之於阿拉法特,就如瑪律羅之於戴高樂」。先生亮出談鋒,讓我們一愣。「西方人寫到東方,說壞話,是『東方主義』;說好話,也是『東方主義』」。說完,當然是莫測高深的錢式微笑。

既然錢鍾書對西方當代思潮如此熟悉,那麼他對桑塔格的批評必有一些洞見,這就是我亟欲一看那封信的原因。1981年5月,宋淇又給錢先生寄書,並附信說:

此書乃小兒寄來,大概是現代年青人喜愛的作家之一,故「承子命」讀之,免得「代溝」越來越深(「代溝」的譯名已約定俗成,為大家所接受)。

「小兒寄來」的正是那本《疾病的隱喻》,四年前那場戛然而止的華山論劍,我終於看到下文了。錢鍾書1981年6月5日覆信說(〔〕內的中譯是作者所加):

Sontag書極伶俐,然正如其Against In-terpretation,偏鋒甚銳,而立說未圓。例如tuberculosis〔肺結核〕誠如所言藉metaphor〔隱喻〕以逃避慘痛現實;cancer〔癌症〕則on her own showing〔據其所示〕似未可相提並論。Tuberculosis:病婦成為十九世紀末文學中典型(La femme fragile〔脆弱女郎〕)(見《管錐編》753頁注5),告兄資談助,聊補Sontag書所未及云。

《管錐編》引文見於論《太平廣記》卷二六二《不識鏡》一則,內容其實跟癌症沒任何關係,只是文末寫道「歐洲十九世紀末詩文中有『脆弱女郎』一類型,具才與貌而善病短命」,並附注:“Ariane Thomalia, Die”Femme Fragile“ : ein literarischer Fauentypus der Jahrhundertwende, 1972.”(按:“Fauentypus”当作“Frauentypus”,三聯書店2007年新版的錢鍾書集仍未校正);此注只引了一部德文著作的名稱,中譯就是《脆弱女郎:世紀之交的一個文學女性類型》。錢鍾書後來對此則札記有所增訂,但跟他的桑塔格評論沒多大關係,這裏一概從畧。不得不承認,錢鍾書這寥寥數句實在很反高潮──後來我才明白,宋以朗2004年的博文沒有參考原信,只是根據宋老先生之言轉述,難免不夠準確,所以根本就不該有什麼「高潮」,一切只是我的幻想而已。

◎馮晞乾,香港學者,發表有《張愛玲的牙牌簽》《初評〈小團圓〉》等。

南方都市報二O一一年四月十二日;馮睎乾新浪博客二O一一年四月十七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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